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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 白骨已埋荒草,空余泪眼盈怀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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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不能忍,就要惩处聚宴之人。四个守衙的兵丁也就罢了,但那二十个伤卒他又该怎么罚?

敢动一根手指头,耿成无容人之量,虐待有功之士的帽子就能被扣实。

吴襄反倒期望耿成能忍辱负重,手下留情。不然他这个代管伤卒的书佐至少也是失职之罪……

粮发的很快,前后不到半个时辰。但过程却严之又严,细之又细。

先是功曹核对,之后又是部候(候长)与燧长复核,然后与和士吏张汛一同用印,最后在麻袋口上签封。

如果兵卒拿到粮,发现和签封上的数据不相符,可以直接来塞城状告,到时一个都脱不了干系,包括运粮的耿立。

不怪耿成重视,兵卒都是刀口舔血拿命挣口饭吃,要是连这个都有人敢动手脚,他不介意剐上几个立立威风。

口粮与欠禄发完,剩下的粮尽数入仓,但兵卒并没有散去。

只因昨日传令时说的分明,发完钱粮后还要祭告英烈。

说句实话,昨天接到这句口令时,各部各烽大都嗤之以鼻,不屑一顾:一个靠裙带关系夺了功勋之将的前程的世家公子,哪来的脸祭告英烈?

但经过刚才这一遭,这样的心思都淡了许多:至少耿塞尉对弟兄们不错,不但发了口粮,还补足了欠俸。

反过来再想,有这么一个背景深厚的上官,至少不用饿肚子。

所以众烽率对耿成的接受程度无限拔高,反倒觉的塞尉重情重义,不但对活着的很好,对死了的也不差。

所以说,人心这个东西就很奇妙……

本以为会祭三牲,但台上就只有一张复古案,除了一樽香炉外空空如也,再无余物。

耿成缓缓起身,不急不徐的登了祭台。

就这么祭?

三牲没有就罢了,杀只羊又能费几个钱?再不济,蒸一锅粟饼摆了上面,也要比空荡荡的好吧?

这要传出去,岂不是得被全郡笑掉大牙?

刘允暗暗嗤笑,左右一瞅,见各燧长渐渐肃然,脸色又阴沉了下来:一群有奶就是娘的狗贼……

耿成登台,立在香案一侧,双眼缓缓扫过。

台下这两位候长、三个队主、二十二个燧长、三十多位募兵(驻守塞尉府的兵卒)、二十位伤卒,并塞尉府、三部(候)士史、尉史,乃至衙中书佐、文吏,及士史张汛,无一不是经历过去岁苦战,劫后余生之人。

此时想来,死战不退,并肩杀敌的场面犹然在目,而如今已是天人永隔。

众人神情渐渐冷肃,台下寂静无声,落叶可闻。

“张汛!”

“属下在!”

“呈上来!”

“喏!”

呈什么?

莫不是已宰了三牲,之前只是忘了往上摆?

台下的兵卒都有些不明所以,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汛。

看张汛快步走到祭台之下,掀起了一辆车驾上的白绸。

车就停在哪里,台下的人之前就看到了。但看上面盖着上好的丝绢,就误以为铜钱。

直到此时白绸被掀下,众人才看清是什么东西:码的整整齐齐的人头。

虽用石灰泡制过,但皮肉依旧新鲜,五官依旧耸挺,脖子断茬处的血痂都还未褪尽,摆明是刚砍下了不久,绝不超过三天。

发型各式各样,有的散披,有的扎辫,也有的将两鬓刮的干干净净,独留头顶。而留这种发型的,只有塞外的鲜卑……

众人愕然,仿佛不敢置信:没听说哪一塞近期和胡人打过仗,那耿塞尉是从哪来弄来的这么多的首级?

但不管怎么说,这东西可比什么三牲、血食强多了,数百战死于强阴的英烈真要在天有灵,怕是高兴能把棺材板踹开……

张汛神情肃穆,抱起了最上面的一颗。王昭、许顺、张奉紧随其后,和三十塞兵将三十多颗头颅送上祭台,整整齐齐的摆在案边。

耿成看了看张汛,又一指三位队主:“莫要下去了,与我一同祭拜!”

“谢过塞尉!”

许顺最是机灵,拿起三支粗香往前一递:“塞尉,请!”

耿成抬起眼皮瞅了瞅,张汛也罢,王昭和张奉也罢,脸上都没有鄙夷或是不岔的神色,神情依旧肃然,他心里就有了数。

看来并不是许顺要巴结自己,而是张汛已和三位心腹达成了共识。

“不急!”

耿成摆摆手,又大声喊道,“郭景,全部拿上来!”

“喏!”

郭景大声应诺,随着他一声令下,就似一柄巨刀从天下斩了下来,又如巨石伫立于河中,八十部曲齐齐的从中间一分为二,亮出了身后的车驾。

等看清车中的东西,台下的候长、燧长、塞兵、伤卒无一不是眼珠子狂突,倒吸凉气。

人头,三大车人头……

八十部曲来回搬了三趟,小小的一座祭台竟然摆不下,不得不将前几排摞起来。

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头颅和之前那三十多并无二致,就知是胡贼首级,而且还极是新鲜,台下众人只觉头皮发麻。

去岁一战,东部都尉也曾设台献功,台上的首级还没有现在的一半多。

耿塞尉绝对于胡人打了大仗,还是完胜。

至于杀良冒功,那绝不可能:这是真正的胡人,长相与汉人有天壤之别……

张汛与三位队率面面相觑,眼睛瞪的一个塞一个的大。

王昭还上手摸了摸,入手之处弹软劲道,面皮竟都没有发僵。

他像触了电一样的缩回手指,满脸都是不敢置信:“刚……刚砍的,绝对不超过三日……”

其余三位齐齐一震,直愣愣的看着耿成。

他们昨夜都还讨论过,都骨贵为千长,麾下部众千余,又怎会只率区区三十骑入关?

此时终于真相大白:追杀都骨之前,耿成已然斩杀其麾下精卒两百有余……

张汛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块布:“塞……塞尉?”

耿成按了按手,意思是让他稍安勿燥。然后往前踏了一步,大声喊道:“想必诸位都亦有耳闻,近日有胡贼入境,频繁劫掠过往商队,却不知贼寇来自何处,又有几何?

便是脚下这些,不想与我半道遭遇。既是送上门的功勋,耿某焉有不取之理?故与麾下奋战一昼夜,败贼一曲,斩首二百三十二级,皆在此处。

想来是诸位英烈在天有灵,某赴任强阴塞尉,恰好就予途遇到了害死程塞尉、张、郑二位候长,并二百英烈的贼寇,这难道不是天意?耿某幸不辱命,予张士史、王、许、张三位队主,并三十同袍将都骨斩于干水河谷……”

“轰……”

百余将卒齐齐一鼓噪,竟有些摇天憾地的气势,只是一声惊呼,音潮却如海浪一样扑了过来,震的祭台嗡嗡颤动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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